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胃之星

【TSN衍生】那本他从没读过的书

一些难以启齿的纯情的废渣

莱汤拉郎

这篇的一个插叙


Lex穿过大厅时Tommy正沙发里在读他的西班牙语课本,他翻页时看到了Lex,他只是继续把书页翻过去,甚至没有眨一眨眼睛。

Lex换过外套以后他还在那儿,他把脚踩在沙发沿,反复念着一个单词,嘴唇柔软地卷起来,发出不标准的弹舌音。

他在餐桌上也带着那本书,倒扣在他手边。封面是饱满多汁的橙红色,Lex想着他的书架上是否有过这本书,然后放弃了回想。他在更久之前读过西班牙语,他问过Tommy是否需要个老师,而对方摇摇头:“Mariana可以教我。”

Mariana庞大得像座山峦,她负责照看他,确保他健康。

Tommy有时判断不出自己是病了还是只是一如往常难受,他只会忍耐着,找出更多枕头把自己埋起来,直到Lex碰到他才知道他在打冷颤。

“今天好吗?”这是例行问候,Lex点头,Tommy这么问就好像他只是出外工作而不是谋夺世界。

而谋夺世界也是工作。

Lex睡下时Tommy才敲门进来,带着他的书,微微歪过头:“我可以……?”

他钻进床里,挟带着冷意靠过来,潜进被褥的深处,然后探出头,用额角抵住Lex的肩膀。他把自己蜷成一个乱糟糟毛茸茸的团,温暖地在黑暗里,在皮肤贴着皮肤的位置呼吸着。

Lex翻过身,看他陷在枕头和自己的手臂里舒服地呼出一口气。他转动眼睛看过来的样子像只过于灵巧的鹿,他睡在一头狮子的爪子之间,还要天真地凑得更近。

“今天好吗?”

Lex问,换来肩膀上的一小阵低笑:“我问过了,你只是重复。”

“现在是我在问,”Lex说,“你做了什么?”

“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做什么。Mariana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
“只有你做了需要告诉我的事她才告诉我。”

“那么今天她告诉你什么了?”

“她说你在花园里睡着了。你要Dalton教你怎么能做个吊床。”

“我要Dalton教我怎么种绣线菊。你的院子有太多非本土植物了,那很难打理。他跟我讲了些雨水和蜜蜂的事,你知道要怎么从绣线菊上除掉冬天的蚜虫卵吗?”

Lex不知道。他让Tommy讲了一会儿园艺,直到对方停下来,在他肩膀上眨动眼睛。

“你假装想要听。”Tommy说,看起来并不失望。Lex只能够不触摸他。

“我确实想听。”他说,这是真的。

“但你没真的在听,你只是让我说。”

这也是真的。Lex回答他:“那么我只是需要听你说。”

Tommy会和任何人说话。Lex见过他和陌生人谈话的样子,眼睛闪烁,接着很快笑起来。仿佛什么都能让他笑:问候,天气,不知所措。他紧张起来也会笑,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,Lex根本没意识到他只是在把成吨言语的炮弹倾泻而下,而对方根本对他一无所知。他停下,像被截断了舌尖。而Tommy在茫然里读到了他的僵直,他惊讶地眨一下眼,然后笑了。他的笑像是胆怯的、随时等着冒出脑袋的小动物。

而他的沉默也是晃动的,他在Lex的胫骨上展开冰凉的脚趾头,接着伸手把搁在床边的书捞回来。“要听我讲讲这本书吗?”

他问。

那么,他为Lex讲了这个故事。

“这是件森林里发生的事,”他说,往上挪了挪脑袋到可以和Lex平视的位置,他看了Lex然后垂下眼睛,开始说。

“在森林深处,有一个叫做它的怪物。它是一个,嗯,它是一个天生没有眼睛的东西。它叫做它是因为它没有名字,它看不见,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。它就只是一个它。”

“那个人类睡在它的床上,当它从外面回到家时它摸到了他。它还闻到了他,他闻起来像是血和盐,湿漉漉的,他轻声喊叫起来让它确定他并不是食物。”

“‘对不起,我睡着了。我进来时没人在所以——’这个人类道歉起来,接着卡住了,因为它开始摸他,从头顶到脚尖的那种摸法,它的爪子很大,而这个人类在温暖地淌着血。”

“‘我很抱歉,但我没有眼睛,’它说,‘我只能这样看你。我能看到你是个男孩,你受伤了。’”

“这个男孩,现在能听出他有个柔软的嗓子,他说:‘我从马上摔下来了。’但他的伤口并不是摔伤,他的伤是被残酷地割过和切过的,他伤得很厉害。它碰到那些灼热的皮肤时能听到他痛得抽气,他碰到凝结又被撕开的血和肉。让他想起森林里被鬣狗撕咬到一半的动物尸体,但这个男孩是活生生的,他还在喘息,当它碰他时他像哽咽了。”

“‘我一定弄脏了你的床,’男孩嘶声道歉,‘我现在站不起来,要是你能拉我一把或者——这儿太黑了,我看不见,你能点根蜡烛吗?’”

“它没有蜡烛。它也觉得很抱歉,但是你怎么能要求看不见的人有蜡烛?它让男孩继续躺在床上,然后去拿来了受伤时用的药草泥。它首先打开罐子让男孩闻了闻,然后把药泥厚厚地抹上了伤口,清凉的气味盖过了血味。男孩忍耐痛楚的抽气声渐渐停了,他翻过身,让它脱掉他撕破了的上衣和束脚裤,把沁凉的草泥从背脊一直涂抹到大腿内侧。他的肌肉平滑地收紧,接着放松下来,他如释重负地发出叹息。它把伤口用一些粗糙的布料轻轻包裹起来。”

“接着,就是夜晚了。它拿来食物,是炖煮过的肉和有点蔫了的浆果。它把男孩扶起来靠坐在床头,然后把盘子搁到他的膝盖上。它自己坐在扶手椅里。野莓已经采下来有几天了,但咬开时还是酸得让人一哆嗦。他吃得很快,问它:‘这是兔肉吗?’在它回答‘几只田鼠被夹子咬住了’的时候耸耸肩,还是吃完了。它收走盘子,接着,他们一起在黑暗里坐着。”

“‘如果现在有一盏灯或者火,就是围着炉子讲故事的时间了。’男孩说,‘两个陌生人在黑夜里各自讲一个自己的故事,然后在早上分别。所有陌生人的故事都是这样的。’他停顿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‘谢谢你。抱歉我睡了你的床,我可以留到明天早晨吗?’”

“他当然可以,只是他得在黎明前离开,因为黎明时它要出去捕猎。这儿从没人来留宿过,因此它没有备用的床铺,但它可以睡在椅子里,它甚至可以不睡。它制止了他持续的道歉,问:‘故事是什么?’”

“它不知道什么是故事,因为也没有人对它讲过故事。他一定觉察到了,他解释道:‘那就是一个人向另一个讲一件事,可能是真的,也可能是想象出来的。就像是如果我告诉你我怎么从马上摔了下来,这就是个故事。’”

“所以它问:‘你怎么从马上摔了下来?’”

“男孩没有回答。它感觉到他在发抖。它用毯子把他围了起来,让他吃了温暖的炖肉,但他还是在发抖。它不需要看到或触摸到他,它能感觉到恐惧的空气,这是它最熟悉的。它说:‘你可以不说。’但他开了口:‘我可以讲个别的故事。’”

“那么,另一个故事是关于另一个男孩的。那是个神奇的健康的孩子,在他出生的村庄里从没有过这样健康漂亮的孩童。在他还年幼时他就被带到了宫殿里,他们像养育一个王子那样用牛乳和蜜糖养育了他。他不需要学习任何东西,做任何事,他简直是被用缎子和鹅绒包裹着长大的。但他始终没有一个名字,在他成人的前夜,他听到卧室的墙里有个声音在叫喊。”

“‘对不起,但我痛极了。’当他尝试着敲了敲墙,出声询问时那个声音回答他,‘我的病得很重。我不想吵醒任何人,如果你感到烦了我会躲远些。’”

“男孩好奇极了。因为你看,他是这样健康,他从不知道痛或病是什么样的,他所经历过的疼痛不过是摔破膝盖,并且那之后宫殿的所有房间都铺上了羊毛地毯。他非常同情,也非常关心这个不幸的人。”

“‘如果我把这些药给你你会好一些吗?’他问。那是仆人们每晚都会让他吃下的药,据说那能让他健康。”

“他把药丸摆到墙边,但那个声音说:‘我恐怕这治不好我。’”

“那么喝一点东西呢?他有从船队从东方带来的甜美的植物种子磨成的茶。他有丝绸的床单,有非常柔软的褥子,有漂亮的织金的外套,还有一把华丽极了的剑,尽管是没有开刃的,并且他也不会使用。男孩把所有东西都找了出来,但那个声音只是说:‘这不能治好我。’”

“‘那么你要什么?’这个男孩终于问道。他真的非常关心这个陌生人,也非常好心,因此当对方说:‘我需要你的心脏。’的时候他并没有被吓到。”

“‘因为你是最健康的人,’那个声音说,‘你能给我一点点你的健康吗?我的心跳不起来,它一直在痛,如果我能得到你的心脏,我就不会躺在这里动弹不得了。’”

“但人怎么能把心脏给别人?‘我会死掉的,’男孩说,‘别开玩笑。’而那个声音笑了,一边咳嗽一边说:‘这就是个玩笑。但要是你许诺给我你的心脏,就能让我觉得轻松一点。我想要想象一下像你一样健康会是什么样。’”

“这听起来就像个骗局,对吗?你永远也不该对别人许诺你不能给的东西。但这个男孩轻易地说了,他说,好的,然后,只是一刹那的事情,一大股黑暗从墙壁里喷涌出来,他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。”

“当他醒来时他躺在床里,一些人急促慌乱地检查着他,他们说:‘天啊,他完了。’他不明白是怎么了,他忽然整个躯体都痛极了,他抬不起手来,难以呼吸,而他的心在胸腔里挣扎着,这颗心脏感觉很陌生。他忽然醒悟过来,这是那个痛苦的人的心脏,从现在开始,得要他来发出那些呻吟和叫喊了。”

“然后他看到了另一个男孩,对方瘦小又苍白,几乎没有毛发,事实上,他更像一个垂死的动物,这个动物似的男孩歇斯底里地尖叫着,说:‘你们保证了,保证了,他是我的,他的东西是我的。’直到人们把他抱走。每个人都离开了,只剩下这个痛苦得不能呼吸的男孩,他不再是完全健康的了。”

“痛是怎样的?痛是你不痛时永远不会想到的东西。现在他懂得痛了。他很快还懂得了孤独,恐惧和一切。他们把他搬到一个空白的房间里,按照他们的说法,他从完美的容器变成了备用品,他只有实验的用途了。他们把他一块一块分开,先是用一个跛脚的厨子的脚替换了他的,然后用他治好了一个手指残缺的卫官。他的眼睛非常美丽,一位患眼疾的夫人得到了它们。他的每一部分都得到了利用。”

“然后,他就不再是自己了。他变成了怪异的拼接起来的东西,每当他摸到自己都像是摸着一个陌生的怪物,是一道一道粗略缝合的刀口和痛组成了他。等到他再也不剩下什么是自己的,他就会死掉。”

“‘他死了吗?’这是它第一次提问。它触摸过面前这具身体,尽管伤痕累累,但这具身体是健康的,有纤长又生机勃勃的四肢。这个男孩是活着的。”

“故事的魔力被打破了,他们回到了这一片漆黑的夜里来,没有篝火,只有药草浓厚辛辣的味道,还有血缓慢地继续渗出来。男孩回答他:‘我从马上摔了下来。’”

”夜已经够深了,它帮助他躺回去,把被褥裹紧了一些,告诉他可以睡了。等它出门前它会叫醒他。”

“‘没关系,等我离开这儿很快就会结束了。’他嘟哝着蜷缩起来。它坐回椅子里,想了一会儿才说:‘我有另一个故事,要是你觉得那是个故事。今天下午我在林子里捉住了几只田鼠,它们佩着剑……我通常会把肉风干储存起来,可以吃半个冬天。’它没再说别的,但他明白了。过了好久他才低声说:‘谢谢。’”

“‘还有另一件事,可能你不想知道,但我要你黎明前离开是有原因的,’它说,‘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。当晨光照进来时他们就会看见我,尽管我看不见自己。在夜里他们和我谈话,感谢我提供食物,而当黎明来临以后他们都逃走了。’它说,‘我希望你早些离开。’它说完坐回去睡了。”

“它很久都没在椅子上睡过了。出乎意料,这次它睡得很熟。他梦见了森林和边陲的小镇,梦见了城市,梦见了市集熙熙攘攘的喧闹,梦见了男孩告诉它的,曾经从他窗口望下去能见到的院子里的泉水。他的梦通常只有声音和气味,但这一次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光和色彩,如果那样刺痛的东西就是光。当它醒来时它感到皮肤上的温暖,那是早晨的光。它整个沐浴在光里,有一只手来触碰了它,对它说早上好。‘早上好,睡得好吗?’”

Tommy躺回枕头上,他们仍然在黑暗之中,因此Lex可以伸出手去抚摸他已经长过耳朵的蓬松棕发,用手掌覆住他的后脑勺,仿佛是要吻他。他不常这样碰触别人,因为碰触会带来更多东西。因为Tommy也会碰触他,握住他的手腕,当他用手指触摸嘴唇时就知道他在缓慢无声地朝自己微笑。

“它住的地方是怎样的?”

终于Lex问,这是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,他们能够继续谈话。

“很大,很黑,那个地方在森林里,”Tommy回答他,“有一个运动场那么大的客厅,还有几百个房间。院子里都种着绣线菊,餐桌有几十米那么长。”

“是吗?”

“对。我猜是为了吃饭时不和对方说话。”

“也许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?”

“那么至少不需要坐在餐桌两头。白天太长了,我不能总是借口睡你的床,编个故事,好让你醒着。我常常计算这有多少天,而剩下还有多少天。我不知道你在哪儿……”

他抓紧了Lex。他仍然是活生生的,脉搏跳动,血流在皮肤下流淌。他年轻得不可思议,他的睫毛在掌心里柔软地煽动。Lex心想要是有人拿走他的眼睛他会怎样,他像是鹿那样专注凝视的眼睛,他的手指和脖颈。如果有一天这双眼睛不再望着他,这只手不再停留在他的手腕上,他想着黑暗里的森林,想着血和肉,现在让所有对未来的预期都显得毫不真实。

“我想要你能看见,我想要你能碰到我,我想要你把我留下来,就算是早上。”Tommy说,“要是早上你还在这张床上,我就告诉你这个故事接下来的部分。”

Lex知道那会怎么发生。他不需要更多叙述,他只是让自己靠得更近,让手掌盖住枕边人的眼睛。“你不是山鲁佐德,我也不是一个苏丹,”他吻了手掌边缘的额角,“睡吧。早上我还会在这里。”

然后他们睡着了。在梦里他们见到了光和色彩,见到了雨林和城市,他们穿过梦的围篱,直到回到这里,回到清晨,回到这张床,回到他们确实还碰触彼此的这一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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